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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刚响起就被按掉,几乎没发出任何噪声,搭在腰上的沉实手臂抬起,压覆的那股迫感一下子消失。
随即,身旁的床垫一轻,拥揽的温热躯体离开时竟有些空落,温度骤降。
吴钊默不作声地洗漱换衣,站在卧室门口打着领带,静静看着熟睡的乔小鱼。
乔小鱼背对着他,被子拢着遮住下巴,巴掌大的小脸躲藏般埋进去,深棕色的鬓发带着卷翘的弧度,气息微弱到几不可闻。
安安静静的乖驯模样,完全看不透他真实的小心思。
房门很轻地关上,几分钟后,大门也发出沉闷的响声。
吴钊走了。
早上九点的会议,白盼山没有说错。
乔小鱼猛地睁开眼。
他几乎整晚没睡,像是以前上学时熬夜学习的那种倦怠,却又更辛苦一些,因为他还要在吴钊的怀里假装睡着,不被他发现异样。
心脏跳得很快,撞击的声音好似沉闷的钟,一下下数着时间。
时间,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来不及处理乱七八糟的心情,他跳下床,赤脚跑去放置杂物的房间,将偷偷整理的行李箱拉出来,然后飞快地换衣服。
他穿了件口袋很多的宽大外套。
收拾好全部东西,他马不停蹄地下楼打车,一眼也没有留恋和吴钊住了四年的房子。
打车到约定的酒店,白盼山早在门口等着,白衬衫外套一件花色衬衫,单手插着兜,嘴里咬着根烟,姿态散漫风流。
望见乔小鱼慌里慌张地下车,他一动不动,指节夹走烟头,按在旁边花坛的泥土里,才吐着烟圈朝乔小鱼走过去。
“小鱼,你来了。”
放慢的语气宛如遗憾的叹息,乔小鱼毫无觉察,只焦急地看着他。
“我们什么时候去机场?”
“很快。”
白盼山的语气慢悠悠的,一点儿也不像要带着他私奔。
乔小鱼犹豫地看着他,制止了他往外搬行李箱的动作,“别折腾了,你的行李呢,我们直接坐这辆出租车去机场吧。”
出乎意料,白盼山看了他一眼,答应了。
他两手空空,“我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之后让辛琅帮我带过来吧。”
上了出租车,乔小鱼又想起新的问题,“几点的飞机?我们到那里需要多久?到了敬城,我住在哪里吴钊才不会找到我?”
拔掉长在吴钊身上的根,他成为了无助胆怯的浮萍,身体前倾,抓着白盼山的手臂急切问出一连串问题,仿佛在被吴钊圈养的日子里他已经无法独自生活,仿佛白盼山和辛琅真能帮他摆脱一切。
满怀希冀与依赖的目光打动了白盼山,他注视着乔小鱼,轻柔抚摸他的面颊。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太好了。”
乔小鱼松了一口气,不自觉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从未这样真心实意地主动靠近过白盼山,白盼山的眼神出现片刻的恍惚,被当下堪称浪漫的情景蛊惑般,靠近了,嘴唇拂过乔小鱼白腻的面颊。
余光瞥了眼前排的司机,乔小鱼有些难为情地垂下头,耳朵尖染了点粉,害羞地低声说。
“等到了敬城再亲,好不好?”
“好。”
今天的白盼山惊人地格外好说话,也没动手动脚,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乔小鱼被即将离开显城的雀跃心情占据了全部注意力,只疑惑了一瞬便继续扭头看向窗外的路程,盼着能赶快到机场。
到达机场,他们取了票去候机,白盼山似乎很忙,一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还有五分钟就要检票的时候,乔小鱼忽然站起来,轻声说。
“白盼山,我去一下卫生间,你帮我看着行李啊。”
白盼山终于从手机屏幕抬起头,看着他,思考了几秒钟。
乔小鱼似乎的确很着急,把手里紧攥的机票和身份证都塞进他手里,还紧张地瞥了一眼大厅的时间表,说完就捂着肚子急匆匆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跑。
白盼山见他把最重要的东西都给自己保管了,迟疑一下,便眼睁睁看着乔小鱼融进人群里,宽松的外套被风扬起,好似长出的一双翅膀要载着他远走高飞。
错神一瞬,手里的凭证又让白盼山安心下来,他气定神闲地继续等乔小鱼。
检票开始后排队的人逐次进入,等候的人越来越少,广播已经在提醒他们班次的乘客尽快检票时,乔小鱼还没有回来。
白盼山看了一眼时间,脸色变得凝重,他忍不住站起身,望着乔小鱼离开的方向。
他仍然半信半疑,乔小鱼的机票和身份证都在自己手上,他不可能不回来,而且他恨不得立刻就离开显城,怎么会在关键时刻跑掉。
跑。
蓦然想到什么,白盼山立刻展开一直没仔细看的掌心,机票的确是这个班次,身
份证也是乔小鱼的无误。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两遍,突然发现乔小鱼的身份证已经过期了。
这是一张无效的身份证。
他瞬间明白了。
用真的身份证取出机票后,为了骗取白盼山的信任,乔小鱼把假的身份证和机票都给了他,好打消他的疑心,放心地让自己独自去卫生间。
连机票和行李箱都不要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白盼山一起坐飞机走。
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白盼山。
如同被人打了闷棍,白盼山脑海嗡的一声响,脸上涌现出事情脱离控制的惊怒,他丢下行李箱,边疾步寻找乔小鱼,边打通辛琅的电话,脸色铁青地低吼。
“他跑了!小鱼跑了!”
辛琅一滞,沉声道,“我们马上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