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你这次的房东是咱邻居家的许姐姐，你还记得她吗?你小时候和她可亲了。只是后来分化了，两个人不好在一起玩，就变生熟……你之前可黏她了……”黎雨边给黎歌整理临行的衣服，边给她念叨上大学需要注意的东西。好不容易听她唠完了絮絮叨叨的一堆，她又扯起邻居家的alpha。“你一个oga到南城，人生地不熟的，别逞强。你许姐姐在那边呆了快五年了，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多问问她。”

黎歌不应声，只是木然点点头，黎雨又接着话题论起许晚萤的八卦，“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闪婚闪离，我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和你说，你许姐姐之前找的那oga不靠谱，听你许阿姨说，她今年年初就离婚了。小歌你注意点，毕竟和人住一个屋檐下，最好别触着人霉头。而且你许姐姐再怎么说也是个alpha，抑制剂什么的我也给你带了很多，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话还只讲了一半，黎歌放在屏幕上的手就顿了一顿，没有及时摁下回血的技能。游戏人物被boss放出的紫色雾气直接ko。“许晚萤离婚了?”她对着满屏的红色死亡信息，迟迟未摁下复活键。

“你怎么叫人家大名，没大没小没礼貌。”黎雨用眼睛剜了她一眼，“虽说是租房给咱们，但你许阿姨只让你给一个月两千块的租金，还让你许姐姐照顾你衣食住行，你个小没良心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注意措辞啊，不然老娘我第一个揍你。你再独立也是个oga，在外面还是要找个人帮衬帮衬。”

“行，许姐姐。她离婚了?”黎歌扣着手机壳的边角，差点把她心爱的史迪仔喷漆给扣下来。

“离了。据说性格不合。”黎雨似是惋惜，替许晚萤叹了口气，“你许姐姐在外边也挺辛苦的，你许阿姨让你住过去可不是给她添麻烦的。小大人，你也多开解开解她。”

黎歌不说话，黎雨权当她沉迷游戏默认了。

副本突然就没了意思，黎歌把角色停到安全区就给下了线，划开qq呼叫死党。林清梦设置的自动回复弹了几下，可状态还在游戏中。她的分享欲蓦然消失，但又划来划去不知道干什么，干脆连上wifi去应用商店下了一个微博。

最后一条是她高二的时候发的，时间静止在七月份，内容只有一句，“她结婚了。”发完之后她就进入了备战高三的状态，卸载微博，停用手机，不理会所有事情。黎歌不对劲的情绪最终还是掩饰不下去，蒙在被子里哭了不知道几个晚上，打着哭嗝被黎雨拷问。

她当时的回答是，“我的压力好大。我感觉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做不到。”她不明指，但是在母亲的怀抱里哭成了泪人。黎雨自然而然地把这份压力归于严酷的高三生活，并没有过于追问。

周围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和许晚萤在一起过整整三年。她从初中升入高中，到现在考上南城大学，成绩优异一帆风顺。许晚萤直接保送，虽然没有考研，但是得到了心动的offer，有了房，结了婚，万事顺意。没有人知道，就好像没有发生过，就连黎歌午夜梦回时也要诘问自己，她们到底有没有在那间无人的教室里接过吻，到底有没有试探触碰过对方的身体。

答案疼痛而清晰。

黎雨说她人小鬼大，少年强说愁，叫她小大人。但是这段不为人知的经历的确让黎歌成熟了许多。

就比如现在，她没有不懂事地向黎雨追问许晚萤为什么离婚，又或者说询问许晚萤现在过得怎样。更没有哭着闹着拒绝面对令人尴尬的前女友。

黎歌的神色只黯了一瞬，又故作轻松地往上翻了翻上面记录着的日常。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主动去帮着黎雨清点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不过比起做新学期的准备，她更应该收拾的是面对许晚萤的心。

沉重的心情这一夜变得十分漫长，黎雨还担心她后悔了不想离家，故作轻松地揉了揉黎歌的肩膀，“怎么啦，不想出省啦?谁叫你这个小笨蛋往省外填志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实在不行，你再复读一年，陪陪你的老母亲。”

黎歌被她故意搞怪的腔调给逗笑，揉了揉母亲消瘦了许多的脸庞。

她的生父不姓萧，姓林，是黎家的赘婿，所以她一出生就随母姓黎。两人实际上没什么感情，也算是相敬如宾，两个beta有孩子算得上一句意外，至少林志文从来没有规划过未来。beta在黎歌6岁那年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于是父母二人选择了和平离婚，各自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半。黎雨牵着在雨中等待的黎歌回了家，告诉她，“以后妈妈给你双倍的爱。”

缺少一半的童年并没有让黎歌长歪，反倒是让她成为了孝顺善良，体贴优秀的乖孩子，年纪不大也要被说媒的优质oga。

“复读是不行了，但我可以经常坐高铁回来看你。看你是不是又变年轻了。”黎歌安抚性地拢了拢黎雨的肩膀。

“可别折煞我咯。你这一来一回的，你不嫌浪费钱，我还担心你苦哈哈的吃不好饭呢。多可怜啊，你看你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二两肉

，可别又给我长没了。”

黎雨难得听自家这闷葫芦接话，又接着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黎歌虽然应声，大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看她这立马变得心不在焉的样儿，黎雨又夸张地叹气，“真是儿大不由娘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黎歌被她这话吓得咯噔了一下，旋即又发现只是自家母亲的戏瘾给犯了，一句经典的国骂在嘴边呼之欲出。

“我靠……着沙发觉得挺舒服的。”

黎雨也没觉着她这话有什么不对，踩着拖鞋走去房间替她整理要用的证件。

她大学开学日期是标准的九月一号，但是，按照黎雨的意思，黎歌得提前几天去整理好自己未来四年的住处——许晚萤空出来没租的两室一厅，附带一厨一卫一阳台。

凭借黎雨与许晚萤母亲秦玉竹的伟大闺蜜情，她走后门住进了这间完全不愁租的房子，而她对面住着的，就是许晚萤。她的房东，她的邻居姐姐，她闪婚又闪离的前女友。而未来四年，她还要作为所谓的妹妹，接受许晚萤“邻居姐姐的关照”。

alpha的母亲还专门加了她的微信，给她发了好几个死亡微笑脸，“小歌和萤萤以后又是邻居了。我会叫她好好关注你的。”

为了彰显礼貌，她回了对方三朵艳丽的红色玫瑰。

“你应该加了萤萤吧？”

“小歌有什么要帮忙的直接和萤萤说，她要是委屈你，就和阿姨告她的状。”

她连发了这样两条，依旧显示正在输入中，就像是絮絮叨叨交代儿媳妇。黎歌扒拉了两下列表，实际上，她在许晚萤结婚的当天，就已经把她删掉了。

“秦阿姨，我账号之前被盗过，误删了很多人，所以我没有她的微信。”她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而秦玉竹不作他想，立刻就把许晚萤的微信给推了过来。

黎歌只踌躇了三秒，就摁下了添加键，还在验证框里堂而皇之地打上了自己的大名，“黎歌”。可刚把这个动作给完成，她就无力地仰倒到了沙发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

尽管她没什么好紧张的，也知道许晚萤一定会通过她的好友申请，甚至知道接下来她和许晚萤将不可避免重复相见。可她的手从刚刚开始就没了力气，都无法用力握住近在咫尺的电视遥控器，黎歌迟钝地虚空抓了一下，就眼睁睁看着遥控器掉到了沙发上。

黎歌用仅剩的那一点点力气摁住了手机的音量键，把它静音拉到了最高。

大概过了三分钟，她的手机抖动起来，发出了与黎歌心跳相同频率的声音。

她盯着那句，“你已经添加了笙歌向晚，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系统提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年了，许晚萤头像都没换过，还是黎歌画的那只简笔画小猫咪，id也还是两年前那个。现在重新加上她了，也不见换点别的做掩饰，黎歌实在看不懂许晚萤的想法，又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笙歌向晚:你明天几点的高铁，我去高铁站接你。

黎歌调出便签，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最后又删掉。过了整整十分钟才做出回复。

宵烛：下午一点半到。

黎歌不是没有想过，她和许晚萤重逢之后要讲什么。她该用什么样的话向她表现自己过得很好，又或者去质问她为什么不再考研，毕业就结婚，现在又离了婚。嘴边欲言又止的话，也没办法隔着屏幕好好表达。或许她应该自己去问，毕竟她们以后又是邻居了。

黎歌没有车上吃东西的习惯，身体醒了脑子还没醒。手里的包子一口都还没动，在黎雨车上发了两个小时的呆，倒是吃了好几口汽车尾气。车刚一停到高铁站，她闻着混杂在空气里的信息素味道就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不过胃里也没塞什么东西，顶多呕出来一点胃酸。

“你上车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后边还有蜂拥而至的车流，黎雨只交代了黎歌这一句，帮她把行李箱抬下来，就开着车走远了。

黎歌用手稍微梳理了一下乱掉的刘海，深深吸了口气，确认自己身上的气味阻隔剂涂抹完成，就拽着行李箱走进人群。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除了黎雨发来的“一路顺风”，还有一条许晚萤的，“你上车了吗”。

高铁还差几分钟才检票，黎歌趁这个空挡去自动售货机扫了一瓶矿泉水，直到准确坐到属于自己的，靠窗的小角落，她才给黎雨发了一条，“我上车了，不用担心，你去玩儿吧”，但却没有回复许晚萤。

腹中缺食的感觉十分明显，黎歌不断口渴的同时还有点眩晕。这趟高铁只用坐一个小时，她干脆不准备吃东西，闭上眼睛养养神。兜里手机震了好几下，一想到可能有许晚萤的信息，她就不太想打开，干脆随它去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黎歌确实饿的够呛，拖着行李箱从车厢里走出来的时候，她都有种想坐在上面滑着走的想法。许晚萤的视频电话像掐着时间打过来的，黎歌凭着自己最后的倔强摁下了“转为语音通话”，在三年之后再次听到了许晚萤的声音。

“你到哪了?我在出站口等你。”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的腔调，对待她永远都像在安抚长不大的孩子，毫无自信alpha的攻击性。

黎歌没有挂掉，也没有说话，把手机放回兜里，可是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还连着。甚至许晚萤轻轻的呼吸声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有种心脏被紧攥的窒息感。

这种紧张持续到黎歌终于拖着自己的行李涌进前往出站口的人流。出站口外，有许多人的亲人朋友在等候，而黎歌却在瞬间见到了许晚萤的脸庞，即使她并不高，也并不显眼。

而许晚萤也在黎歌出现在出站口队列中的那一刻，用目光牢牢锁住了她。

她们的语音通话还连着，黎歌故作轻松地对她招了招手，声音透过耳机传到许晚萤的耳朵里，“我在这里。”

许晚萤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拼接卫衣，整个人像个行走的黄色大灯笼，快速挪动到了黎歌的面前。等到许晚萤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她才注意到许晚萤左手还拿着一个印着史迪仔的蓝色保温杯。

“我的车停在这边的地下车库，得先走几步。空腹我怕你喝牛奶会吐，所以杯里装的是白开水，你先喝两口缓一下，在这边等我，我开车过来。”许晚萤自然地推着黎歌的行李箱往前面走，把刚刚那个蓝色保温杯送到她的手里。一切水到渠成，一如之前那个什么都很照顾她的邻家姐姐。

黎歌一时无言，顺从而沉默地点点头，在许晚萤走出几步后，拧开了瓶盖。她站在原地，耳机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许晚萤的声音又隔着耳机传过来，“杯子是昨天新买的，我只在昨晚洗了一次，消了毒，没有用过。”

“嗯，知道了。”oga打开屏幕关掉了那个语音通话，点开了音乐播放软件。大概是今天车程太长了，再加上身体不适，又或者是她面对的是许晚萤，所以她无话可说。

许晚萤开的是卡罗拉两厢型，因为车型实在不算太大，纵使黎歌坐到后座，还是和她离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