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对此无能为力。
他抓紧船舷,瘦弱的手因用力而发白,漆黑的眼眸凝视底下深邃的海水,自己的墓地。现在是下午四点,天还没暗,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
从远方看,或许是一幅不错的观光照片,带有稍许田园风光的度假意趣。一艘崭新发亮的船漂浮在湛蓝海上,一片宁静安详,没有纷扰的陆地,连引擎的声响都无,只有阳光、船和海。
看着眼前的美景,谁会想到这是一艘死亡之船呢?
海月心中浮现一些未来的猜测,全部都是黑而混浊的东西,他想像不到好的未来甚至好的死法。比较起来,跳进海里会死得比较痛快吧。
这不是出於悲观,而是出於科学家的冷静和现实。实际上,今天早上,就有人真的跳了下去。海月没有亲眼见到,他只听到水花声和人们的叫喊。
当时他正在甲板下的机舱吃早餐,一边慢慢嚼着坚韧带血的生鱼肉,一边用上周接的雨水、因反覆浸泡而软烂无味的茶渣,给自己泡一杯和以往同样温度的茶。
海月是直到死前一天,都会把杯子洗乾净,并且慢条斯理擦乾,放回正确位置的那种人。所有人都觉得他怪异,但对海月而言,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反正也没什麽事好做。"面对这类问题时,他想了半晌,歪着头说。
但行动一如往常,不代表心里不难受。
他站在船舷旁,看着湛蓝如常的海水,脑子里转着相关的知识--例如这片海下的生态调查结果,但依然一片乱七八糟。
正当他考虑是否要用学生相传的老法子,比方说背圆周率,以让自己平静一些时,他的目光陡然被吸引。
海月马上撑着身体、将上身探出船舷--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但即使如此也没赶得上,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虽然只有一瞬,但在刚才,粼粼的海面上,确实浮现了许多透明的影子。那些东西,比月影还要虚幻,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徘徊的幽灵。
--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