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邢远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低头嗅了嗅高逢微唇上的香气,仿佛在犹豫是否吻下来。高逢微喉结一动,邢远抬起眼睛,勾起一边嘴角:“你又不是没给别人舔过。”
高逢微的睫毛一颤,浅褐色的瞳孔如扩大的猫眼般化开一小漾,邢远还没来得及琢磨明白原理,便看见那两排纤长的睫扇合了起来,自睫底滚下去一路湿迹。
高逢微撞开他的肩膀,抬腿便走。
“你去哪儿?”邢远一把拽回他,顺手掼到化妆台前。
高逢微挣脱几下无果,一掌扇在邢远脸上:“滚!”
“操……”邢远被指甲刮破了嘴角,气急地钳起他双肩推到镜子上,“你他妈又发什么疯?”
高逢微紧咬着后槽牙,邢远看到了他微鼓起的腮角,明白他被弄疼了,也被弄生气了。但他既没有开口,也没有还手,只是安静地瞪着邢远。
“你——!”邢远被那眼神激得往前猛一冲,两人的眉毛几乎碰到一起,邢远凝视着那对浅褐色的眼瞳,那种眼神让邢远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你到底想什么?”邢远问。
高逢微的眼瞳晃动了几下,再开口,声音恢复如初:“让开。”
“……”邢远沉默了一瞬,直起身,全然不让:“你要去哪儿?”
高逢微将下巴抬高几度,眉梢一跃:“你说呢?”
“你想都别想。”邢远咬住门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在你到高家之前,我就能弄死他。”
高逢微眼眶微眯,眼神中冰冷的厌恶和轻蔑几乎快被挤出来:“求之不得。”
“你——你为什么——”邢远被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玩这套,我他妈就得配合你?”
“凭什么?”高逢微从鼻腔里嗤笑一声,挑眉道:“凭,你,贱,骨,头。”
这句话让邢远的目光一寸寸阴沉下去,抬手抓起高逢微的手臂,仿佛在预备着什么。高逢微明白目的即将达到,起身作势要走,但屁股刚离开化妆台桌面,一只手便掐住他的脖子,把他强行摁了回去。
圈在脖颈上的手指不安地抬了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掐紧,高逢微嘴角勾了勾,随即下巴被一把托起。
“两个条件。”
高逢微平静地望着邢远,悠哉悠哉地等待。
“第一,我要见妈妈,而且你说服她见我。第二——!别动!”邢远在高逢微准备起身时提高声音,将他猛地按在镜面上,镜子里的自己凶恶丑陋,邢远把目光强行躲进他的眼睛里,顿了顿,说:“你,不许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高逢微眉梢一跃,目光中的刻薄瞬间蒸发,只剩暧昧的玩味,他打量了一眼邢远紧抿的嘴唇:“成交。”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人来人往。
通往露台的双开门大大敞开着,那里除了一个凭栏而立的高大男人之外,再无二人。男人垂着头,五指拎着一杯洋酒,看上去苦闷又孤单。
“我名重识暗,哪比得上令郎。”高逢微收回目光,和面前一对父子客人互相恭维。确认背身的邢远并未注意自己这边后,他朝五六米外某个正高谈阔论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宋维翰接受到信号,眉眼含上笑,风度翩翩将香槟杯略一抬:“各位,我这公务来的真不挑时候,失陪。”言毕,一饮而尽,阔步离去。
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
“你的朋友们都到了?”宋维翰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正了正领带。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高逢微看了一眼表,安静地等待电梯上升。
手背被一片温热碰了碰,他松开指缝,男人的手指从缝隙里钻进来,继而轻柔地握住他的手。高逢微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回握住男人温暖的手指。
“最近又睡得不好吗?”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他枯瘦冰凉的手指被轻轻握进温暖的掌心,“手凉得很。”
高逢微嘴唇一动,电梯门却在此时徐徐打开,于是他便什么也不再说,抽回手走了出去。
但宋维翰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两人之间,男人很快跟了上来,两人在高层无人的走廊里并行着,三四步之后,宋维翰拉住他的手腕。
“vny……”宋维翰有点委屈地低声唤道。
高逢微终于停步站定,转过身来。
宋维翰站在原地垂下头,高逢微了然地向他走近一步,抬起手指抚了抚对方胸前的口袋巾:“你好像很有危机感。”
“……我只是担心你。”宋维翰回答。
“担心我什么?”高逢微抬起脸,直截了当地望向男人。
虚合的睫毛丛中光华流转,那是美人剔透的眼珠。男人再次低下头,嘴唇找向他的嘴唇,在即将吻上的瞬间,男人低声痛叫了一声,额头倒在他的肩膀上。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高逢微的手指隔着裤子捏住男人胯下的家伙,语气悠然,“今天可是我的排卵
日。”
酒店高层的一间会客厅里,五个人围坐着一张圆桌。
高逢微端坐主位,除了左手边的宋维翰离得近些,其余三人都各据一方。
和宋维翰对峙角线的是个多毛而桀骜的异邦年轻人。年轻人轻蔑地撇了一眼宋维翰,用意大利语朝高逢微说了一句什么。
高逢微双眼微眯:“他不是我的男宠,他是我的合作伙伴。还有,小崽子,论资排辈,即便是我的男宠,也轮不到你来议论。”
那人从附耳的随从处听懂了,脸色由戏谑变为恼怒,又变为隐忍。年轻人姓格雷科,是意大利最古老黑手党家族的成员,但此次前来并非代表格雷科家族,而是代表格雷科夫人——姜岫和刑氏洽谈合作的。
他警惕地扫量了一圈,干笑一声,用意语询问了句什么。高逢微笑了笑: “你说的不错,莫里尼确实也在向我争取这次合作的机会,”他抬起一根手指支住太阳穴,状似头疼:“不过,姜岫毕竟是我的老朋友了,新朋旧友,还真有点难选呢。”
意大利有两大黑手党家族——格雷科和莫里尼。年轻人来自格雷科家,和莫里尼家是敌对关系,莫里尼既是姓氏也是每一任家主的名字,此次莫里尼家也同时入境来谋求合作。
双方所求的,皆是桌上那本跨国海运项计划书的参与权。这个项目前期需要一系列的配套基建,而基建所需的材料正是刑氏的业务之一,刑氏已经竞标到部分材料的供货资格,但高逢微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
小格雷科用余光打量着其余两个女人。右手边的女人短发红唇,气势极强,据说她是香港洋航运家的二小姐,名叫陈竺。左手边的女人肤白如雪,眉尾锋利如刀,高逢微介绍过,这个女人来自日本三井家族,名叫千穗理。来这之前,夫人特地交代过,这两个女人背后的家族把持着东方最重要的几大港口,需要谨慎对待,千万不能得罪。
“想必除了小格雷科先生,宋司长大家都是知道的,我们这些生意人,最怕他们吃官饭的。”高逢微不太客气地放过了小格雷科,含着笑向众人介绍宋维翰。宋维翰听了这话,也是一副笑模样,两张笑面虎的脸,真是般配。
“逢微。”短发女人瞄了小格雷科一眼,露出抹嘲讽的笑容:“你这位意大利来的小朋友,长得真是英俊,看着直叫人喜欢呢。”
陈竺说的是反话,除了小格雷科外,众人都听懂了。
千穗理被小格雷科的香水味呛得咳嗽,直截了当道:“听说小莫里尼也到了,怎么不叫他也上来聊聊天?”
“这个嘛……”高逢微沉吟片刻,故作为难:“今天算是我的家宴,小朋友们要是吵起嘴来,擦了枪走了火,闹出事情,我们宋司长这尊真佛摆在这儿,到时候还叫他显不显灵了?”
说罢,他望向宋维翰,男人十分配合地礼貌一笑,在桌下握住他微凉的指尖。
高逢微一面打压着嚣张的格雷科,一面提醒着众人,宋维翰的存在既能为他们这些“国际商人”开方便之门,也能一手将他们密谋的肥差覆灭掉,而自己是唯一能驾驭宋维翰的人。
“那往后,就承蒙宋司长关照了?”陈竺举起手边的香槟。
“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