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应该是惊讶，除此以外我对法比安回来没什么别的想法。”艾达说。

“法比安，你赞同玛德琳和艾达说的吗？”佐伊问。

法比安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艾达也很讨厌我，因为今晚的晚餐。如果只是玛德琳讨厌我决定做这些，艾达会阻止她。但是艾达并没有阻止，我觉得她比想象中的还要讨厌我回来。”

“好，下一个问题，玛德琳，艾达，你对法比安可能和赫斯特和好是什么看法？你们是妈妈的妈妈，你们希望法比安如何对待你们？”

“我希望赫斯特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被法比安左右。和好不是说一个男人走了六年，回来说我们和好吧就可以和好的。那些缺失的生活，并不是和好就可以填补的。我并不希望干涉法比安和赫斯特的感情，法比安如何看待我我也并不在意，从笼子里放出去小鸟，它就已经属于天空，而不属于笼子

了。”玛德琳说。艾达则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或许和玛德琳的看法一致，但是命运告诉我他们会和好，人无法违抗命运，所以我觉得他们和好也没什么不行。我希望法比安和赫斯特和好之后，能从房子里搬出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们互不干扰。”

“好，法比安，请在纸上写下你对艾达和玛德琳的看法，玛德琳和艾达，请你们在纸上写下对法比安的看法。”佐伊指了指还没用完的纸，并且她多拿了一根铅笔。三个人奋笔疾书在纸上写完，递给了佐伊。

佐伊将纸收在夹子里合上了，然后看了看本子继续问：“玛德琳，艾达，你们作为母亲，认为一个好的家庭需要的是？”

“双方的信任，坚定不移的爱，包容对方的缺点。”玛德琳回答。“妥协是一门艺术，冷静谈话永远比吵架有用，记住对方不喜欢什么并且不要触犯，还有尊重对方，及时道歉。”艾达说。

“好的，法比安，你认为你所了解的玛德琳和艾达的爱情，婚姻生活，和家庭状态是健康的吗？”佐伊问。

“我认为玛德琳和艾达的爱情，婚姻都是完美的，可以说她们在一起就像是大树紧紧地抱住对方，中间没有任何空隙留给别人。但是家庭状态我只认为部分是健康的，不健康的是她们培养赫斯特还有你的方式，六岁的孩子应该有自己的天真，而不是像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这样坐在这里谈话。很抱歉佐伊，你某些方面让我觉得很害怕，你现在坐在这里谈论的话题就像是成年人之间的心理辅导一样。我并不认为这样的家庭教育是正常的。我认识赫斯特的时候，她也比同龄人心态更成熟，经常让我觉得我是在和一个中年的女人在交往，而不是一个大学学生。”法比安说，他没有用尖锐的词汇针对性的表示不满，而是用平和的语气表达自己对这种家庭教育的不赞同。

佐伊微笑着说：“法比安，我喜欢你这样的坦诚。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法比安，你知道玛德琳最害怕什么吗？还有艾达害怕什么？玛德琳，艾达，你们认为法比安最害怕什么？”

“法比安怕鬼！”玛德琳和艾达异口同声的说。他们一起旅行的时候，法比安非常害怕进鬼屋，都是跑到出口等着她们三个人出来。

法比安挠挠头思索了一下说：“玛德琳好像很讨厌虫子，艾达没什么讨厌的。”

“法比安，你对玛德琳、艾达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她们是女同性恋，玛德琳喜欢夸张的耳环，艾达的头发很漂亮，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玛德琳属于不太好相处的那类人，艾达很和蔼比较好说话。”

“你们呢？对法比安的第一印象是？”

“他长得不错，懂礼貌，就是衣品有点糟糕。不过大学生的衣品糟一点很正常，他们并不是挑选合适的衣服，而是彰显个性的衣服。”艾达回答。

玛德琳想了一下说：“他很爱笑，第一次见面从打开门就在笑，对一切都没有准备，整个第一次见面都把我们是女同性恋这个惊诧写在脸上。尽管如此，他也会尊重人，没有好奇的问我和艾达婚姻的问题。对颜色的品位实在不敢恭维，那辆车的车漆像苍蝇一样泛着五彩的黑。这点我赞同艾达，他们并不是挑选合适的，而是彰显个性的。他的头发也很有个性，尽管和他的脸并不相衬。”

……

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谈话，佐伊让赫斯特从房间里出来，坐在凳子上问：“法比安，妈妈，外婆，既然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现在你们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法比安问。他觉得这些问题有些非常有深度难以回答，有些则只是单纯的表达观点看法，另外一些像是满足对隐私的好奇心。

佐伊笑了一下说：“这些问题决定了我对你，对妈妈和你在一起的看法。你可以简单的理解成我对自己未来可能涉及到的改变需要的准备。”

“那你认为法比安是什么样的人？”艾达问。

佐伊沉默了一会儿说：“虽然我现在并不能草率的下结论，但是我认为法比安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什么意思？”法比安好奇的问。

“意思是说你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我所期待的父亲。”佐伊回答。“你和妈妈并不合适，如果你们真想在一起，我想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学着了解对方。根据你们的回答，你们完全不了解对方现在的改变，家庭观念完全是冲突的。法比安，你很爱我妈妈，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妈妈也很爱你。但是婚姻，家庭，并不是只有爱就可以解决一切的。艾达和玛德琳教育出来了我妈妈，但是你完全否定了这种教育，虽然你说你对信仰没什么看法，但是你仍然期待着我和你一样去相信上帝。你对孩子的看法就像是在看教科书告诉你的一切，而不是真的和孩子相处去了解他们。”

法比安的目光一下就黯淡了下来。

“妈妈，我不介意你和法比安在一起。我也不介意法比安成为我的爸爸，但是我认为你们最好先谈一阶段的恋爱再决定是否结婚，而不是现在头脑一热就决定这个问题。”佐伊说，

“法比安应该增加一点对我们家庭的了解，他完全不了解玛德琳和艾达，如果一个男人不了解你的父母，那他就不会尊重你的父母，也不会尊重你。艾达和玛德琳也需要改变对法比安的看法，未来才能和谐共处。你们或许应该哪天单独在一起开诚布公的谈谈，试着多了解对方。”

“玛德琳，请上楼继续给我讲故事吧。我想要睡觉了。”她站起身带着夹子走上楼梯。“艾达，或许你需要和妈妈一起安慰一下法比安，我看他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我将笔记本留给你们了，或许你们可以看看问题后面的备注。”

艾达拿过那个笔记本，上面用三种颜色的笔分别标注了不同的问题，绿色笔是隐私问题，红色笔是对家庭、教育的看法，黑色笔是思考角度问题。每个问题后面还用笔标注了一下这样问的目的。比如她问自己和玛德琳好的家庭需要什么，目的是用来和赫斯特和法比安的回答进行参照对比；她问法比安和赫斯特关于对方的缺点，目的是看看双方是否能认真思考对方身上那些不可接受的缺点……佐伊对这次见面绝非是想象中那样平静顺从，她用了一周时间私下去了解大量的资料，尽管未必能明白这些目的在婚姻中有什么作用，但是她根据这些目的设计了属于自己的问题进行提问和思考。

玛德琳抱着佐伊继续讲厄剌托的故事。

厄剌托和斯蒂芬妮在凤凰歌剧院看了《图兰朵》，里面有一首中国的民歌《茉莉花》。那是厄剌托对中国最初的印象：在东边的山上，仙鹤在歌唱……斯蒂芬妮告诉她那首歌的歌词可不是图兰朵里这样，而是：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斯蒂芬妮在剧场外轻声唱着茉莉花，声音就像是四月的春风吹过了花蕾。

她们在意大利旅游了一段时间之后，恰好是初次相遇的第三个月，厄剌托对斯蒂芬妮在多拉贡上告白了。她乘着细长的，花花绿绿的小船，单膝跪地请求斯蒂芬妮的爱。夜晚，多拉贡上挂着船灯，整个河流就像是一片星空。

“斯蒂芬妮，我请求你爱上我，不是作为你的旅伴，而是作为你的伴侣。请你答应我的请求，斯蒂芬妮，你那双唇如同金苹果一样诱人，只要亲吻你，就会令人变得年轻，永远保持快乐。你的眼睛只消看上一眼，便会像浸泡在青春泉水里那样，让人身轻体健，忘却烦恼。我将用一生许下誓言给你，我会像阿尔忒弥斯那样手持银弓保护你，像阿瑞斯那样身披盔甲守护你。我会请求阿波罗给你带去永不消失的光明，请求波塞冬为你平息波涛，请求雅典娜垂青你赐予你智慧，请求阿芙洛狄忒怜爱你给予你永恒。厄洛斯的弓箭指着你我心脏的方向，答应我吧，斯蒂芬妮，如果你不答应我，他的弓箭将不会射向别人。”厄剌托的甜言蜜语是如此动听，就像是喝了太多蜜酒那样，斯蒂芬妮觉得心里醉醺醺，甜丝丝的。

她说：“我答应你，厄剌托，我会成为你的伴侣。”厄剌托买了另一艘船上的鲜花编成了花环戴在了斯蒂芬妮的头上，说：“斯蒂芬妮，厄洛斯为我欢欣鼓舞，我真高兴这些语言打动了你的心，我对着斯迪克芬河发誓，厄剌托将永远属于你，我的心永远与你合二为一。”

她们在多拉贡上接吻，就像是坐在星河之中对着宙斯起誓。

佐伊忽然问：“玛德琳，为什么美好的故事只出现在故事里呢？厄剌托和斯蒂芬妮相爱，并且在一起。容易的就像是我能从一数到九。”

“佐伊，不是因为美好的故事只出现在故事里，而是看故事的人只看到美好的那部分。”玛德琳摸了摸佐伊的头说。

“你认为法比安会变成我父亲吗？我是指他会为我妈妈和我改变吗？”佐伊皱着眉头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太阳系行星。

玛德琳笑了一下说：“佐伊，如果你父亲认为你太成熟，你会为你父亲改变吗？”

“不会。”佐伊说。

“我想你父亲也不会。”玛德琳说。“为他人改变是痛苦的事情，爱情并不足以让人改变，亲情更是如此。我从不为艾达和你妈妈改变，只是选择沉默不语。”

“好吧，玛德琳。我想我还是太小了，并不理解爱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个人。”佐伊躺在床上关掉了床头灯。“明天再讲故事吧，玛德琳，我要睡了。”

玛德琳亲吻了她，察觉到她想要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那泫然欲泣的眼泪在月光下就像是月光石一样。“晚安，佐伊。”她知道佐伊需要一些哭泣的空间，所以选择了装作没有看到，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