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海深处上潜的海妖,划破漆黑海面的长发与水下白的发光的精美五官。用着纯洁与无辜诱惑着来往行船,穿破寂静深海的悠扬吟唱,悠游而又无奈。
寂寞呼应船员的寂寞,思念呼应船员的思念。
棱角分明的岩石上,闪烁着莹光的薄纱长尾无聊的拍打着水面,撩起的串串水花调皮的;落在他们伸出的雪白指尖上。
海妖无意望过来的笑容,美丽而又危险。
——
我一直在做一个相似的梦。
梦中我是疲惫的不知前行的旅海人,我无意间邂逅了一位有着梦幻海蓝色长尾的海妖先生,他有着最圣洁最温柔的面容,他总是无忧无虑,时而冒出海面,时而在礁石上休憩。
我趴在船舷上观察他。偶尔会与他的目光对上,海妖便会立马调皮的钻入海中,只留下那条长长的宛如海天之色的长尾一晃而过。
他是那么美丽可爱,总是抚慰着我因漫长旅途而焦灼寂寞的心。
年老之时,坐在摇椅上回想着年轻时遇到的海妖。
内心充斥着温柔与淡淡的哀伤,他令我苍老的心也变得年轻起来。
于是,在下一次梦到他时,我回到了年轻健康的时候。
吹拂着海风,看着海妖,他对着月亮咏唱着我听不懂的优美调子。
似情人的窃窃私语,又似天使降临的呼唤。
我越过了船舷,跳了下去。
目光所及,是一片夜染的墨色。
梦中的我,似乎也长出了一条墨玉色的鱼尾。
我终于不用在船上远远的看着他,我可以触摸到他了。
追逐住,用尾巴拍打出欢快的海浪,我们彼此追逐着,拥抱着,一同沉沉坠入冰冷死寂的深海
这就是海妖吧,即使死亡,也变得如此甘美。
梦始终是梦,现实的世界还在继续。就像顾平依然是我的大哥,很多事情我始终没法改变。
变故发生在我上高三的那个夏天,我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事态发展,麻木的、按部就班着。
我期待着考试结束,真正脱离顾平的掌控,为了这一天我也准备了许久。
在暗沉死水的每一日悄然度过时,谁也没想到最先失控的却是看似最能忍,有着无数割舍不下的秦朝。
****
男人尖锐的惨叫划破夜空。我一直关注着顾平的动静,听到声音从花园迅速离开,走捷径冲上了声源所在的二楼。
大开的卧房内,墙壁地面沾染着四处喷溅的鲜血,顾平躺在血泊中生死不明,而穿着一身整洁礼服的秦朝双手握着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
听到身后的脚步,秦朝缓缓回过头来,双瞳颤抖的看着我,他哆嗦着血色尽失的唇瓣。
“不不是”
面对这种血腥场面,我却是迅速镇定下来,大步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沾了鲜血的匕首,我按住他的双肩,强迫他盯着我的双眼。
“听我说,是我与顾平发生了争执用刀刺伤了他,一切与你无关,听清楚了么!”
我大力掐着他的肩胛用力摇晃着,惊惧的双瞳在我压抑的胁迫下勉强恢复了些许清明,不由分说将人拉起推出门去。
走回顾平身边,我将他翻过来摸了摸颈项的脉搏,视线扫过匕首锋利的刃,保险起见我该补一刀的。
最终,我按捺下了那份可怕的冲动。然而我也没有进行有效的救援,就这么大敞着门等着别人发现。
楼下的宾客很快赶了过来,在一片惊叫声中,有人率先拨打了急救。
杀人动机,我当然有。这份诺大的家产足以成为杀人的理由。而杀人时间,躲在小花园里避开来人宾客的我,逃避着这份热闹,同时也无人能给我作证。
多么巧妙的天时地利,更何况谁会去没事给真正的凶手顶包呢?
我坐在大厅里,周围的人离我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是个铁板钉钉的杀人凶手,耳边听着他们或怜悯或不屑的谈论,我低下头去,压下唇角的冷笑。
在内心一次次祈祷着顾平最好不治身亡,然而直到我被拷上手铐带走,在局里呆到开审,也没有在听过顾平的死活。
审判当日,我的结局似乎尘埃落定,无论是过失犯罪还是蓄意当场抓获,定罪是必然的,我不在意被关多少年,如果这样就能帮助秦朝哥摆脱顾平那家伙,我不在意背上什么难听的罪名。
双方律师的争辩精彩绝伦,我坐在被告席上饶有兴致的旁观,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事实上,在决定为秦朝顶罪的那一刻,我就明白自己再没机会追求他了。
我什么也做不到,那至少,不要再让他被关起来。
上半场在为我定罪多少而吵的白热化,也不知为我的辩护这位人才是从哪里找来的,无奈之下,这场过长的审理只能进入半小时的休庭。
半小时重新开庭后,那位辩护
律师却一改上午的“过失论”安静的听着对面律师的严苛指控,那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如此罪大恶极的指控令我大开眼界,看来顾平那边是真的想弄死我啊!
“法官大人,我这里有几件新的证物。”
陪审团示意呈上,东西是包裹在密封塑胶袋中的衣物与那把作为凶器的匕首。
“这两件证物是我暂借来的。如大家所见,这件衣服是被指控人当日宴会所穿,相关警方也在当天介入调查,也是这位警官告诉我奇怪的地方。”
塑胶袋展开,露出里面所传的衣物。
“除却衣角和袖口沾染的些许暗红色血渍,看得出被指控人的的确确是与受害者有过接触,然而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我的被告人是凶手的话,那么按照受害者当时的伤情,血液应该是呈喷溅状沾染在面颊和衣服上的,而我的被告人面颊和胸口这些地方却是干净整洁的。不要说用袖子擦干净了,那至少近距离接触的胸口应该有喷溅的血痕吧”
对面律师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再来看看这把凶器,匕首上只有被指控人的指纹。”
“难道这不足以作为指认顾彦先生就是施害者的证据吗,验伤结果证明顾平先生的确是被这把刀捅伤的。”
“只有顾彦先生一人的指纹这本身就是问题所在。”
辩方律师突然拔高了声音压制住了对方的诘问。
“因为顾彦先生在为人顶罪,所以他擦拭掉了匕首上的指纹只留下了自己的。敢问,这样一把家中随处可见的水果刀,如果是激情杀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的指纹,如果是蓄意谋杀为什么我的被告人还要傻乎乎的留在凶案地点等待被抓,是他来不及逃走吗?”
辩方律师嘲讽的看了眼他的对手,接下来几乎沦为对方的主场。
我保持着多说多错的态度沉默着,一些被我模糊过去的片段也逐渐浮现出来。我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在我整理着这些细碎情报时案情已经进入审理阶段。
证据不足,被告杀人不成立。但由于本人故意妨碍司法公正,再关几天作为教育却是少不了了。
听审人员逐渐散去,那位律师面带得体微笑走到我面前。
“顾彦先生,我的雇主秦朝先生委托我向你传达一句话。”
我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说下去,他扶了扶金属镜框和善微笑。
“他在外头等你。”
“我知道了,谢谢。”
我盯着鞋面,心里泛着淡淡的甜意,秦朝为我奔波的这片心意我接收到了。
“顾先生。”
在我转身时律师又叫住了我,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说,请你相信他。”
我顿了下,良久沉默着点了点头。
顾平重伤初愈,不知和秦朝达成了什么交易,他没有在揪着这件事不放。我只担心顾平那家伙会怎么对付秦朝,然而等我从看守所出来时,我所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直到我被车子接去了秦朝哥的公寓,我有许多疑问,却来不及问出口。
沙发上,坐着个陌生的男人。
“你好,我叫林阳,朝阳的阳。”
有着爽朗面容的男人伸出一截修长苍白的手向我打招呼,我只觉得对方似是话中有话,我抿着下唇拒绝握这家伙的手,对方只是不在意的笑笑识趣的缩回了手。